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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0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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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親筆簽名,我還以為你至少應該看過覆印件了。”

“我是看過那份批文的覆印件,那上面的簽名……怎麽說呢,我必須要說那人模仿你的筆跡,模仿得還是挺像的。”

父親堅冰般的表情突然有了裂痕,他擡頭張嘴望著齊雲,震驚之下也下意識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然而齊雲卻更緊地握住了他。

“大叔,”齊雲的聲音裏充滿了苦澀的哀求:“我去走訪了三爻村,我有充足的證據可以證明當年村子拆遷、還有占有耕地建盛京帝皇夜總會都是在沒有批文的情況下非法進行的,批文是後補的!而且,即使是後補的批文也絕不是出自你的手,因為洪伯伯和其他幾位叔叔都有印象,當你得知L縣的大片耕地被占用、明明是國家貧困縣卻建築起一座燈紅酒綠、被當地老百姓俗稱為“賽白宮”的盛京帝皇娛樂城時,你在辦公室裏拍了桌子,發誓要徹查這件事……只是後來,因為某些原因,沒有查得下去。”

“就是後來!”父親無奈地接口:“後來,他們許諾給我‘賽白宮’的股份……‘賽白宮’藏汙納垢是不假,可你也知道,它是個日進鬥金的地方……古今多少王候將相,都栽在一個‘貪’字上。雲雲,我知道說對不起沒有用,可是除了這三個字之外,我不知道還能對你、對你媽媽的在天之靈說些什麽……”

“‘賽白宮’何止是藏汙納垢?它裏面充斥著種種最不堪最齷齪的罪惡!12歲的少女在裏面被人逼迫做了妓女,出來以後連家人都指責和唾棄她,她喝農藥試圖打胎,結果毒瞎了一雙眼睛……”

齊雲說得激憤,雙手微微發抖。她能感覺到另一雙手抖得比她還要厲害,那是父親的手。

“大叔,你也是做父親的人,你想保護我,想保護生病的弟弟,可是那位12歲的女孩就不是爹媽生的?大叔,你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你自己的孩子面臨這種噩運,你又該怎麽辦?”

父親沈默,死一般靜寂的沈默,齊雲接著說:

“大叔,盛京帝皇夜總會給你的股份轉讓協議的覆印文件我也看到了,並沒有你的親筆簽名,只蓋了一記名章——我相信街頭任意一個小刻印店,花20元錢,都可以刻這樣的一個名章……我還知道:XX夜總會將30%的股份轉讓給你之後,這4年多來一共給了你150萬元‘紅利’,不過家裏絕對沒有見到過這筆錢,我和媽媽不需要……阿姨那邊,她可能的確是需要的,可據我所知她也沒有拿,要不她也不至於要鬧到我媽那兒——那麽你告訴我:你真的拿到這筆錢了嗎?”

“我……雲雲,你這叫天真!”

父親突然憤怒,抽回了他自己的手,

“雲雲,你做這種想像,為我開脫,我很感謝!也知道了我們終究曾有一片父女情深……可是你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就像你說的,‘賽白宮’是靠著種種最不堪最齷齪的罪惡方法去經營的,每一分錢都是血淚和罪孽。那麽如果我沒有拿這些錢,沒有做這些事,我為什麽要自甘墮落地承認?就算我不怕死,我又何苦在死後還背負一身的罵名,甚至連累你也為我受人白眼呢?”

齊雲呆了呆,似乎是被問住了,她久久地註視著父親的眼睛。

半響,她才輕輕地,不確定地問道,

“你是為了保護我。是嗎?爸爸。”

父親猛然擡起眼。齊雲第一次發現,父親有一雙像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睛,這雙眼睛又像一個深淵,深不見底地將她拽進去,讓她在急速的墜落中失重,背上浮起一層薄薄的冷汗。

“我不怕死,”父親喃喃地,但是堅決地說:“但是我要你活著。就算背負罵名,也好好活著——行嗎?小雲。”

“你以為你這樣我就能好好活著嗎?”齊雲壓抑著聲音哭喊,喉頭哽咽不成聲,眼淚如涓涓溪流,“我說過,我和他已經分手了……我早就不愛他了!——就算我愛他,難道你相信一個賺得每一分錢都是血淚和罪孽的男人能夠好好保護我一輩子?!爸,天真的到底是你還是我?”

父親隔桌相望著淚流如註的女兒,心頭惶急,“你說不愛他了……可是,我知道,他對你……至少他對你不是假的。”

齊雲止住淚,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如果他不是使你相信,他對我不是假的,他又怎麽可能在冒用你的名字簽文件、被你發現之後還平安無事?他這幾年青雲直上、交游廣闊的原因,只怕也是拿著由你頂缸的‘分紅’去買官、鋪路甚至豢養黑社會吧?大叔,你是養肥了一條狼!可是狼畢竟是狼,你以為對他好、給他吃肉,就可以放心地把你的女兒放在了身邊了嗎?!”

“雲雲!”

在一陣難堪地、烏雲蔽日般的沈默過後,父親卻突然輕輕地笑了,齊雲只覺得目眩,猶如看到烏雲之後的太陽金色的陽光透出來,給烏雲鑲了一道閃閃的金邊。

“雲雲,你說這些話讓我覺得:你長大了。”父親溫和地說,“無論以後怎麽樣,我和你媽媽……也就放心了。”

“媽媽已經不在了。她死於煤氣中毒,我更願意相信:那真的是個意外。”齊雲將身體前傾,胸口靠近桌子,盯著對面那雙瞬間紅起來的眼睛。

“死者已矣。就算我也曾經走不出悲痛,但是,幾年過去了,我慢慢明白,對於遠去的人懷念也就夠了。假如媽媽真的在天有靈,她也會願意我好好活著……也願意你好好活著,活到耄耋,變成一個碎嘴惹人厭的沒牙老頭兒,絮絮叨叨地給我的孩子講,你們倆年輕時曾經恩愛和美的故事……”

父親胸口劇震,勉強著挺直腰,卻轉開了眼神。

“雲雲,昨天晚上,我夢到你的媽媽了,她還是年輕時,我們剛剛認識時的樣子……在夢裏她和我隔著一條河,靜靜對我看。眼睛裏也看不到多少怨恨,就那麽靜靜地看著我……這是她出事後,我第一次夢見她,我大聲叫她的名字,想要淌過河去追她,可是那條河既不寬又不深,卻怎麽也走不到對岸……我淌著水走了很久很久,你媽媽卻還是遙遙在對岸,平靜地看著我。”

父親伸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他肩膀、背部、手臂的線條都漸漸軟化下來:

“第一次見到陸憂,是在卓局長的一個飯局上。他那時候剛從姓鄧的那個人開的汽車4S店出來,卓美讓卓局長幫他安排一個工作……怎麽說呢?我不想瞞你說:在見到他之前,我對他一無所知。你們學校就那麽大,有幾個老師也算我的知交好友,一些風聲傳到我的耳朵裏也是難免的……其實告訴我的人都說,那孩子不錯,可惜就是家境苦了點兒。當然,我自己也是泥腿子出身,我對這樣出身寒門上進的孩子不是沒有好感的,不過,你媽媽……她不同意。”

齊雲垂首不語。她怎麽能埋怨父母呢?不是有這種說法嗎:愛情就是爸爸即使什麽都沒有,媽媽也願意嫁給他;而親情則是,爸爸媽媽絕不會讓你嫁給一個什麽都沒有的男人。

“我見到了他,他果然和我想像得差不多:上進、勤奮,而且野心勃勃。我知道他這種人,只要給他一個施展的舞臺,他就能不計付出拼命地幹,像只永不停歇的陀螺,非將自己的人生轉出個名堂來不可,何況其實他真的條件很好——雲雲,我本來可以幫助他,給他一個施展的舞臺,可是……請求你原諒我,做為一個父親的自私。”

“你是指隨後介紹他認識了何覓良嗎?”齊雲絞著自己的手指,“可是也不怪你啊,就算何家大小姐再怎麽暗送秋波,哪怕把繡球砸到了他頭頂上,可那究竟還是他自己的選擇。”

父親卻搖了搖頭,

“他那時候得罪了姓鄧的,姓鄧的放出風來要他的小命。不怕坦白對你說,如果他那時候不是選擇了何小姐,能不能活到現在都還是未知數。卓美就算有心幫他,可卓美自己也不過是個孩子。可是有了何家做背蔭,馬上就大不一樣了……而且,他和何小姐其實……”

“他和何小姐其實怎麽樣不關我的事。”

齊雲阻止父親就這件事再說下去。眼前浮起何小姐找她時,那種悲切中浮著希望的哀傷面容,她為她感到難受,也為自己感到難受。

“就算他不得已娶了何小姐,或者說為何小姐當了擋箭牌也好。可是接下來呢?他又為什麽反而和姓鄧的越走越近呢?而且,難道因為他受過那麽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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